二律背反（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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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兴许对方会主动现身也说不定。」
「我可不觉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发生。」
果然，任何话都不要说得太绝对。
十分钟前，他好不容易送走了詹姆士·布莱克，决定去经常光顾的酒吧喝一杯，然后再回家通宵处理数量惊人的视频，结果刚一踏进店里，就看见枡山仁坐在吧台前，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今天没有扎着，是散下来的。
而那副宛如有低气压环绕的冷酷模样与酒吧嘈杂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会真就这么巧吧……
他盯着那人的侧脸，不曾想对方立刻察觉了他直白的目光，爱尔兰来不及移开视线，正巧对上那双墨绿的眼眸。
爱尔兰尴尬地笑了笑，原本打算掉头就走，可未免太不礼貌，所以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而后来的几位客人似乎正顾着聊天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就将他一并挤了进来，他也跟着踉跄两步。
枡山仁看着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事已至此，爱尔兰只好朝吧台走去。
“真巧啊，枡山先生。”他最终选择了与对方间隔一个位子的高脚凳坐下。
“确实，这里我第一次来，没想到就遇到医生你了。”枡山仁微不可见地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伸出左手道，“葬礼那天离开得匆忙还请别介意。”
“不，没事的，我理解。”爱尔兰稍稍愣怔片刻，回握对方的手说，“再说那天是我有些失礼了。”
枡山仁的手掌很薄却很有力，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但身为法医的爱尔兰一握便知，那绝不是普通商人的手，而是经常使用枪械的人的手，虎口以及左手食指都长着薄薄的茧。
枡山仁是左利手。
「跟黑泽一样。」
枡山仁不是黑泽阵，爱尔兰告诉自己。
那少年偏执孤僻，难以捉摸，散发着张扬的戾气和敌意，矛盾又脆弱。
而眼前这个与他在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却是另一种气质，兼具冷漠与平和，稳重与刻薄，有着从容不迫的自信与傲慢。
爱尔兰试探着说：“不过那天我真没想到先生原来是日本人。”
枡山仁平淡地回答：“你的疑虑是正常的，因为我只有一半日本血统，母亲是美国人，父亲是日本人，他们去世后枡山先生收留了我作养子。”
爱尔兰听了，有些窘迫：“喔，这样啊……抱歉。”
枡山仁动作优雅地轻轻摇晃着酒杯道：“没什么，都是久远的往事了，只是我自小在日本长大，雷文医生那天却将我错认成了别人，所以挺意外的。”
爱尔兰讪讪一笑道：“啊，对，因为枡山先生的发色非常少见，所以不自觉地就……把你当成以前认识的人了，他恰好也是银发。”
枡山仁说：“原来是这样，你的朋友？”
爱尔兰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算……是吧，不过十几年没见了。”
「枡山仁或许会有危险。」
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詹姆士·布莱克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或许这样很失礼，但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枡山先生经常用枪吗？”
“嗯？也对，你是法医自然了解。”枡山仁挑眉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射击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兴趣，可能你觉得生意人大多喜欢高尔夫。”
“不，不会。”爱尔兰听了有些紧张地转动面前的玻璃杯。
“雷文医生还有别的问题么？”枡山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墨绿色的眼睛微眯着，“你应该不是想了解我的生平和爱好吧。”
“……非常抱歉，我其实，是想问你有关诺曼·皮尔斯和裴秀硕的事。”爱尔兰见对方已然看穿自己的心思，干脆直言道，“我最近接手了这两起案件的解剖工作，有些困惑的地方，又听人说他们是枡山先生的朋友，今天碰巧遇到，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算不上朋友，只是合作对象而已。”枡山仁将烟熄灭，勾唇道，“是詹姆士·布莱克告诉你的？那位老先生先前带着他的同事来询问过几次，但似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这两天倒不来了，原来是找了医生你帮忙啊。”
“不，其实不完全是……我知道，联邦调查局的做法有时确实令人不爽但他们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所以……”爱尔兰试图掩饰自己心虚的反应，不知怎地，他觉得跟枡山仁交谈时总有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呵呵，医生，你真这么认为？”枡山仁打断他，语意不明地笑了。
“什么？我……”爱尔兰一时语塞。
“关于那两个人的事，真的爱莫能助。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和联邦调查局的人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枡山仁耸了耸肩，刻薄地说道，“我一向认为，自己的性命要靠自己保护，死了也只能说明实力不济外加运气不好。”
银发男人傲慢而不屑甚至充满讥讽的语气使爱尔兰确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枡山仁的个性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你这样的人，朋友一定很少吧。」
他当然没有真的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拿起了酒杯喝着威士忌。
不远处的街对面，赤井秀一放下了小型望远镜坐回到车里。
大概几分钟前，联邦调查局的人终于发现了枡山仁的踪影，看着他走进一家酒吧，然后没多久，爱尔兰·雷文也走进了那家店。
赤井秀一原以为这位法医可能真像他推测的那样，是「乌丸」安插在洛杉矶的一员，或许就是枡山仁暗中的帮手。但很显然，爱尔兰对枡山仁的出现非常意外，那种陌生感和距离感不像是装出来的。
赤井秀一又尝试读唇语，发现枡山仁似乎真的只是在跟对方闲聊，即便话题牵扯到了那两件案子上，说的内容也跟之前一样，并无差异。
这令他心中的困惑更为加重。
那个男人故布疑阵甩开跟踪，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这里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他是刻意让联邦调查局对他接近案件相关人员的事实有所察觉。
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枡山仁与爱尔兰·雷文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
只是这位法医，到底是他设下的障眼法，还是……
